秋天的树

章中林

　　寒露一过，秋意就愈发浓烈了。天蓝得像翡翠，云白得像棉絮，连太阳也多情地蒙上了一层纱，显出娇羞的黄晕来。洗练明净的秋宛若一首清新素净的田园诗，一幅色泽明快的山水画，那么温婉，那么快意。秋日的树是一个独立傲然的存在，它当是这诗行中错落参差、响亮多姿的韵脚吧。

　　秋天的树，清癯挺拔，修长干练，棱角分明。它们披着一袭或黑色、或赭色的外衣，敛手低眉，安静深沉，就像一个智者无言地立在大地上。它虽然没有春天的朦胧隐约、单纯青涩;也没有夏天的丰腴饱满、野性狂放;但是它却有着明亮清晰、成熟丰富。

　　“万千仙子洗罢脸，齐向此处倾胭脂。”秋风里，色彩浓烈的当属那斑斓多彩的树叶。深青的冬青，苍翠的香樟，明黄的银杏，暗黄的梧桐，火红的三角枫，紫红的紫叶李……它们的色泽虽然没有春日的鲜亮，没有夏日的润泽，但是如果我们想一想那灰色的主调和这些色彩相配合，热闹中有安静，恐怕就是春夏也不遑多让吧。

　　虽然秋只是树叶谢幕前的回望，但是就人们关注度而言，春夏时的树叶绝对没有秋那么惹人关注。这不仅仅在它的颜色，更多的是它鲜明的个性。春的树叶虽然给人以朝气、以活力，夏的树叶虽然给人以蓬勃、以热烈，但是给人的感受只是一团绿云般的感觉，绝没有秋的树叶出之以本色、以独立。你看，那白杨的叶片，筋脉突起，手掌一样，秋风之中飒飒有声;你看，那银杏的叶片，厚实饱满，扇子一样，阳光之下金光点点;你看，那枫树，浓醉酡红，蛱蝶翔舞，树林之中时隐时现……

　　秋日树叶虽然值得欣赏，但是比较起来，确乎没有那累累硕果更让人留恋。苹果是最可亲的。低矮的树上，或红或黄的苹果，像眼睛一样，在树叶后面挑逗着你。走进苹果园，不摘一两个，你是不是辜负了它的热情呢?梨树则喜欢把果实摆在高处，有些高傲地睥睨着你。看着它似乎高冷，它却又在你面前摆弄着不同的风姿：给你一个葫芦形的。不。给你一个卵圆形的。不。再给你一个番茄形的……它这样巧笑倩兮着，你还怎好拂逆它的美意呢?

　　“沙鸥径去鱼儿饱，野鸟相呼柿子红。”柿子叶儿稀了，火红的灯笼就更招摇了、更放肆了，那一树的喜气，谁看了会不流连忘返呢?虽然文人墨客偏爱枫叶，但是比较起来，我更喜欢柿子，因为无论从形象、从气度、从贡献，柿子应该更胜一筹的。

　　行吟在秋树的世界，我喜欢天蓝的背景下那一树树的繁华。这繁华里没有春日的活泼和灵动，没有夏日的恣睢和嚣张，它有的是安详和沉静，有的是富足和温暖。

　　风从树梢走过，又有几片树叶落了，让人感到了微微的寒意，但是我却不愿转身，我愿意站在秋树下守望，守望秋从树梢悄悄地飞过……