那时候的我，任性、不听教、狂妄不羁，学会了吸烟喝酒，还时常和街头的小混混打架。父亲被请去学校多次，回来后用竹枝抽打我，但我用冷漠仇恨的眼光对抗，后来，就干脆几天几夜不回家。无计可施的父亲，似乎软弱了。
我依然任性，只是父亲愈来愈黯淡的眼神，让我不敢去打架，也不敢再几天几夜不回家。他也不会在我偶尔犯错时对我狂暴如雷，我们之间，似乎和平起来。他开始关心起我的生活来，同时，也无比爱护院子里的那棵梨树苗。
树苗在春寒料峭的日子里发芽了。那是我第一次用心感受到生命的慢慢成长，我的心里也萌发着奇特的喜悦。更让我没想到的是，它在不久后竟然开花了。如雪晶莹的花瓣，在阳光下静静舒展，为了不辜负这番美景，我拿把椅子放在院子里，陪着它开始了久违的阅读。
父亲在梨树的花期里，不时会去浇点水。据说这样，对它将来的结果很有好处。当我知道新栽的梨树要在5年后才可能结果时，对于父亲的行为颇为不屑。父亲依然如故。日子平缓地滑过，梨树年复一年地繁花满枝，我也进入了紧张的高三生活，并且心里驻进了一座神往的象牙塔。
当我某天带着身上破裂的衣裳、脸上难掩的伤痕出现在父亲面前时，他一言不发，提着把斧头像旋风般扑向那棵梨树。他喘着粗气，手上青筋暴起，像头狂怒的狮子。我在那一刻傻了，但一瞬间便本能地拼尽全力抱住高大的父亲，他颓然扔掉了斧头，慢慢地蹲下身去。因为他的儿子又一次辜负了他的期望，所以，他只想将那棵同样蕴含着他的希望的梨树砍掉。我在那一刻猛然明白了一位父亲的苦心与期待，以及他“希望你像它那样成长”的含义。
如今，我已从神往的象牙塔里稳健地走了出来，而梨树，也已高大飒爽，不只是年年繁花，也在8月时分，结出累累硕果。我想，它会陪着我，一直这样成长。

高文明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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