简单的快乐

乔兆军

　　潘天寿有一幅指画《旧友晤谈图》，两位久违老友在巨石蕉林下对坐，“剪韭共加餐”。画面细腻清雅，充满了烟火气。在一个雨天，老友登门，主人披蓑戴笠，到菜地里割几把水灵灵的韭菜，做个韭菜炒蛋，再搬出一坛自酿的黄酒，主宾开怀畅饮，想起来都觉得快乐。

　　父亲爱好钓鱼，有一天清晨出门，晚上他拎着空鱼篓回家，可仍然满脸乐呵呵。我不解地问父亲：“你都等了一天，也没等来一条鱼上钩，怎么还这么快乐?”父亲说：“鱼咬不咬钩那是它的事，我钓的其实是快乐。”很佩服父亲的这句话，快乐不一定都需要结果，有时快乐就是一种心理过程。

　　有一年冬天，我与一位初中的同学去他家。我们错过了车，到的时候已是半夜。同学的父亲颇感意外，一时不知拿什么招待我们，忽然他一拍大腿，摸黑跑到菜园里，砍一棵白菜，抖掉积雪，洗净，放一大勺子猪油，入锅猛火爆炒。出锅后白菜油而不腻、鲜香味美，我们个个吃得鼻尖冒汗、酣畅淋漓。我从来没吃过这么好吃的白菜。

　　快乐就是喝了三道的茶，细细品味，竟然还有美人迟暮的味道——苦涩里面，竟然还泛出兰花香;电话里，我和母亲闲聊家常，听得出她元气满满，生活得满足而快乐……或许，快乐就这么简单。

　　快乐的事儿就是看见几个月大的小孩，总想去逗一下，顺便轻轻捏一下那粉嫩嫩的脸。路过街头，见一个流浪汉，嘴里衔着一小段香烟有滋有味地吸着，面前摆着一张棋盘，一个人在楚河汉界里搏杀，这是他的江湖、他的快乐。多年不见的穷朋友，要一壶老酒，两盘小菜，揎拳捋袖，说古道今，多么快乐。

　　快乐就是周末去游踏无名山水，行至水尽处，坐看云起时，意尽而归。快乐就是朋友之间，偶尔一句关心的长途电话，或者途经顺便登门的一席长谈，就像陈酿佳醪倏尔打开，让人回味。

　　快乐就在你我身边，都是身边发生的小事。有些事，隔了多年，现在想起来，还是那么温润而快乐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