流动的风景

朱文杰

　　偶然在书上读到有这样一群艺术家，他们从一个国家的南部起步，一边旅行一边卖艺，靠卖艺得来的钱支付他们的各项费用，一路游走下去。游历了这国，再去另一个国家，年复一年，他们的一生几乎就是这样度过的。

　　有人会说他们热爱艺术，行走是为了让艺术发扬光大，但我想，他们更多的是为了追逐自由，追逐生活。

　　前几天的周末，在街头看到这样的情景，街旁草坪前有一位艺术家，他胡须长长的，衣衫整洁，身后放着旅行箱，身边的盒子里有行人抛下的几枚硬币。只见这位艺术家正出神入化地描绘，色彩是多么鲜艳——可是不巧，刚画了一半天空就滴起雨来，一滴、两滴，许多雨点落在他的作品上。我为他惋惜。可是这个流浪的艺术家头也不抬，而是以最快的速度在继续他的创作。雨点比刚才更加密集了，他画得也更快，倾尽全力地画着他的作品。他跪在那里，用身躯遮住了他的作品，雨点落在他的背上。雨下得更大了，一些围观的人都呼叫着撑开雨伞，没带雨具的就四散逃开了。

　　我一直望着这位艺术家。看着他的衣服被淋湿，看着地上的作品被雨水冲洗得面目全非。老人家看我没走，告诉我，说他已经走了二十多个省份了，他要用画笔记录每个地方的风景，流动的风景。雨水从他的头发上流下，流过他的脸颊，大滴大滴地垂落。这里面会有眼泪吗?

　　后来我想，他不会流泪。因为他经历这种场合一定太多了，他已习惯把自己的艺术交给瞬息万变的自然，可以让水冲走、让风吹走，他所获得的，是最真实的风景，最真实的印记。

　　生活是一道亮丽的风景，它是流动的。

　　一个热爱生活的人，他一定不愿在某处固定自己的生活起居，过着乏味平淡的日子。他会用脚步、用精神的触角，游历每一个富有意义的角落。世界之大，没有一个角落可以束缚他放逐的思维、耿直的秉性，他所拥有的，是那种绝不甘于平庸的力量。

　　有那么一天，当我们翻开橱柜角落里的那些陈旧破损的、各种各样的乐器和画笔，或者满是灰尘的陈旧纸卷、密密麻麻的歪扭字迹，抑或是那些泛黄的、记录年轻时某次旅行的老照片，必会发出心底的感叹：当年，我们就试图用这些行走中的道具，去记录那些流动的风景，去描绘生活的色彩与生命的斑斓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