这天李主任单位的同事下乡调研,正好来到李主任村里，听说李主任在村，傍晚公事结束后就一股脑都涌到李主任家。李主任爱说爱笑爱热闹,在职时就能和年轻人打成一片,这么多旧日同事光临他故乡,一时乐得他合不拢嘴。他一面安顿大家住下,一面张落大家吃饭。县里的同志白面吃腻了，到了乡下,菜是自家院里产的,蛋是自家土鸡下的,都是纯绿色无污染食品,大家一致提议要吃酸菜杂粮面。李主任跟老婆嘟囔了几句，家中的荞麦面吃完了，就端了个瓷盆出了门。
李主任院子左面的邻居是个七十多岁的寡妇老婆婆。她虽年迈,什么时候衣服都是干干净净,雪白的头发盘在脑后,是个利落能干的妇道人家.一辈子只生了一个女儿,还在几年前生病去世了。女婿跟李主任一个单位,有一个外甥女,平时上班的上班,上学的上学,很少来看她。婆婆一辈子谨谨慎慎,喂着鸡,在邻里的帮助下,还种着几亩地,谷物杂粮什么都不缺,唯一缺的,就是儿孙绕膝热热闹闹的那份亲情。
老婆婆吃了晚饭没事干，早早关了门坐在炕头,边看电视边点瞌睡。李主任叫开门，要借点荞麦面。
老婆婆很舍得，欢喜地给舀了满满一盆，撇嘴说：“你们城里人啥都是个稀罕的，放着白面不吃，偏偏要吃这黑荞面哩！”李主任笑笑，说：“是人家县里下乡的几个干部要吃哩。”端起面盆出门，又说：“我看见你家女婿也来了，说不定呆会儿过来看你！”老婆婆听说女婿也来了，赶忙把炕上的铺盖卷好，把屋 子里拾掇了一番，然后从箱子里拿出一袋子早已炒好的瓜子，还有积攒下的一篮土鸡蛋,放在炉台上。她小外甥女最爱吃炒瓜子和村里的鸡蛋,在城里上学，许多日子也不来了，让她爸爸给带回去。老婆婆一边坐在炕头等着，一边想着心事。都十一点多了,还不见女婿过来，等了一夜，眼泪掉了一夜。
第二天一早，李主任刚送走县里的同志，邻居老婆婆就过来串门。
坐在炕沿上和李主任的老婆拉着家常，眼睛却不时地把屋里屋外扫了个遍，最后试探着问李主任：“他叔，县里的干部走了？”“哦，刚走。”李主任猛记起昨天晚上对老婆婆说的话，感到很对不起老婆婆，说：“大嫂，昨天是我眼睛看错人啦，来的不是你女婿，让你白等了。”李主任眼睛花了，不戴眼镜常看错人。昨晚回到家，才发现又看走了眼，可他是个有口无心的人,随便说了一句话，并没在意。
老婆婆点点头，下腭托在拄着拐杖的双手上，眼睛呆呆地望着地面。随后抬起头来困难地笑笑，说了一句：“他叔，我也能想开,想得开，人不在了就不算了，不算了！”老婆婆的话，李主任半天才听懂，老婆婆以为是瞒她。
李主任赶忙解释，可是这事儿越描越黑,最后连他自己也觉得没了底气。老婆婆一句也不听，摇摇头，只是念叨着：”我知道，人不在了，就不算啦！”拄着拐杖，颤颤巍巍地出了大门。
人常说，话多必有失,李主任本来嘴上就少把门的,这随便撂了一句,却引来老人家一肚子猜疑,他心里很不是滋味，很觉得过意不去。
后来，李主任回到城里，这事一直挂在心上，县里调研工作结束后，特意去找那位女婿，让他到乡下看望了老婆婆，才算了却这桩心事。以后,李主任每次回家都要来婆婆家串个门,日子长了,给她女婿打个电话,提醒他带上女儿到村里看望一下老人。 （郭涧笙）

来源：临汾日报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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