生命悲歌（一）

苏江琛

在一片绿莹莹的草地上，长着几株苍耳，摇曳的枝头上挂着许多美丽的小苍耳。每天，小苍耳们不停地嬉戏，日子过得很快乐。
有一天，苍耳妈妈看见一只麻雀在草地上找食物，她松开了手，小苍耳们纷纷落下。
“妈妈，妈妈！”最小的一只苍耳落在了麻雀背上，麻雀受惊飞了起来，小苍耳吓坏了，只好紧紧抓住麻雀，随它飞翔。
突然，那只麻雀惊叫一声，坠落到窝边。小苍耳看见，一只小麻雀从母雀腹下探出头来，它身上细细的绑毛轻轻抖动，一对小翅膀不停地拍打着，试图从妈妈峰下飞出去。母麻雀一动不动，再仔细一看，脖颈上有个血洞，已经断气了。
公麻雀奔向他的妻子，从血洞中快速叼出一颗银色发亮的子弹，它愤怒了，明白了是偷猎者干的好事！很快，公麻雀便发现了偷猎者，疾冲过去，要为妻子报仇。他飞得太快了，以至小苍耳都挂不住了，从空中跌下来，幸好落入一片泥潭里，才没有摔伤。突然，随着“砰”的一声巨响，传来了公麻雀凄历的悲鸣，随后一切归于静寂。
“叽叽叽！”这时，传来一阵幼雀的尖叫，小苍耳看见一只小麻雀颤颤巍巍地飞下来，“扑通”一声跌入泥潭，它拍打着翅膀极力想挣脱出来，但越挣扎越陷得深，被泥浆裹成了一个圆滚滚的小绒球。这不是刚才那只小麻雀吗？小苍耳不忍心看着这个可怜的小家伙送了命，于是，她使劲鼓了口气，身上的刺硬了起来，扎住那团小绒球，然后奋力往上一跃，飘到了旁边的草地上。
她真自豪，她救了小麻雀的命！她悉心照料着小麻雀，还给小麻雀的头上戴了一根草叶，叫小麻雀娇娇草。不久娇娇草恋恋不舍地离开了。
日复一日，年复一年，小苍耳长成了亭亭玉立的大姑娘。春天来了，小苍耳活动着枝叶，舒舒服服地伸了个懒腰。忽然，一只毒虫死死地咬住了她的茎！她拼命挣扎，却无法摆脱。在这千钧一发之时，一只麻雀从空中猛扑下来，用利爪钩住毒虫，狠狠地把它咬死了，小苍耳得救了！她抬头一看，原来是娇娇草！从此，小苍耳在地上做娇娇草的宿营地，娇娇草在空中守护着小苍耳。突然有一天，森林里响起可怕的枪声，以前那些噩梦似乎又回来了。美丽可爱的娇娇草不见了，草地上只留下一簇黄毛和一片鲜血。小苍耳既伤心又绝望，连苍天也一片静穆……

生命悲歌（二）

苏江琛

捕雀（一）

树林在哀鸣。这里已没有生命。生命在血的掩护下，飘上天空。
在血中，小苍耳醒了。她眼里一抹深红。是霞光吗？她问自己。
在霞光中，她看见了那片黄毛，它多么漂亮，像朵淡黄的花，又如霞光中的一片彩云。
小苍耳哭了。她也不知道她为什么哭。她认为，那黄毛的主要已经去了。
一滴泪水从她脸上滚落下来，落到那霞上。霞碎了。
小苍耳渐渐变得理智。
娇娇草死了，多么悲伤。
她想去报复那些枪子儿，可有什么用呢？她又打不过它们……
她如今最重要的事是埋葬娇娇草。
可，娇娇草的尸体已不复存在，她……只能埋娇娇草的毛。
但是，毛离她太远了，尽管她伸裂了枝条。
小苍耳陷入绝望之中。
天理何在？朋友已死，母亲远在他乡，连一片毛都不愿为我做伴！
她正悲哀之时，突然黄毛落在她面前。
多么奇怪啊，小苍耳想。但是，失去好友的伤痛迫使她忘记这一切。
该挖坑了，她想。于是，她试着用叶尖点了点带血的土地。
没有用。地上仅是出现一个针眼小坑。她又试了一次，无济于事。
她低头看见自己的叶尖已经变得血红。
只听“碰”地一声轻响，她再一次抬头时，坑已经莫名奇妙地挖好了，她还没反应过来，那片黄毛又如同被枪击中的鸟儿似的落进了坑里。
小苍耳慌了，她连忙抬头币看——
一只鸟儿在苍天上盘旋。他毛色鲜艳，脑门上是一簇自然翘起的蓝毛，像翻腾的浪花；身体一片碧绿一片海蓝，过渡自然；翅膀是纯蓝色的，在阳光下闪闪发亮，像一条河面上缀满蓝钻石。
小苍耳看得木呆呆的。这只鸟——太帅气了。她又一次没反应过来——这只鸟已经落到她身边，用带血的红沙埋住了那黄毛。

（二）

这时，那鸟发出咯咯轻响，小苍耳打断了思路。不管怎么样，一定是那鸟叼来了娇娇草的毛，一定。小苍耳从心里对自己说。
她凝视着那鸟。
“他帮了我，”小苍耳想，“他是我的新朋友，我应叫他……”她看见了他头顶的那簇蓝毛，“波浪草”。
波浪草飞在她头顶上。这时，小苍耳还以为他在地上。
闪电。小苍耳想，他速度快如闪电。
这时，和以前一样，又一只毒虫向她的茎扑来。就当他的牙离茎仅有一棵灰尘那么远时，就当小苍耳准备挣扎，已经感觉到热气扑鼻之时，毒虫突然消失了。
小苍耳更害怕了。她怕毒虫想缩入地下去咬她的根。她还有些愤怒，愤怒波浪草的冷眼旁观。刚成朋友，就背信弃义了！
可过了半个小时，怎么毒虫还没动手咬她呢？她向上看去。
波浪草的嘴被塞地满满的。她恍然大悟。

（三）

小苍耳也闻到了这股香味。这样一股清新自然的味道真令她感到舒心。
波浪草正在树上咬苹果。他脑门上的毛随着微风翻滚，像奔腾的浪花。
小苍耳还沉浸在果香中。这时，果香味淡了一点，又淡了一点……这时有了烟哨味。
小苍耳自知不妙。她想提醒波浪草，可他们语言不通。
“碰！”突然从远处传来一声巨响，把小苍耳和波浪草都吓了一跳。波浪草知道出了问题，赶紧与叼小苍耳，小苍耳赶快摇了摇头。
波浪草顿悟，他快速调了个头，踏着闪电向森林外逃。
“碰！”又是一声巨响，一棵子弹靠着波浪草的翅膀尖飞过去。好险啊，小苍耳想，差一点就击中了。
这时，小苍耳又冒出一身冷汗：四支枪管同时瞄准波浪草，如同四条黑蛇向他喷射毒汁。
“碰碰碰碰！”四条黑“蛇”同时射出带“牙”的“毒针”，冲向波浪草。
唉，小苍耳想，波浪草即将成为第二个娇娇草。
不过，四颗子弹没有一颗击中波浪草，全部被他躲开。
可是小苍耳还没来得及说万幸，那些枪管子后面的生物因气急败坏，将一把一边为扁圆，一边是尖刺的银色东西塞进枪管中，准备发射……
突然，事情有了转机。那些生物看清楚波浪草之后，没有开枪，而是叽叽咕咕地走了。
小苍耳现在才发现，波浪草已经不见了，眼前只有一抹绿色。

（四）

小苍耳烦闷地看了天空一眼，没有一颗星星，只有一块黑布上托着几大块沾了污水的棉花。
她感觉空气凉丝丝的，像一块无纺布贴在脸上——她已经听习惯了那些粉皮肤生物叫一种布“无纺布”，而恰巧她能听懂那些生物说话。她还有幸得到一张无纺布，是以前娇娇草送给她的。
说到娇娇草，小苍耳就莫名奇妙地感到空虚，似乎自己少了一片叶子。
这时，她突然想到空虚感从何而来。
一开始，她在给娇娇草这只不幸父母双亡的小麻雀起名时，她往娇娇草头上戴了一片草叶，因此叫她娇娇草。那片草叶是她自己的，只是她没有注意而已。后来她昏过去是因为少片叶子加悲痛，而不仅仅只是悲痛。
“轰！”是哪里传来这么大的声音？原来是雷声。可，雷声中怎么还有一声声脆响？
她抬头看去。
波浪草回来了。可怎么显得那么匆忙？

（五）

波浪草速度极快，小苍耳只能看清一抹蓝影。而在他身后，有一个比他速度还快至少一倍的棕色神锋。
小苍耳浑身冰凉。波浪草后面的神锋一定是猛禽！他一定是不小心被神锋发现了！这时，波浪草猛地转了个身，小苍耳看见他毛发直竖，就像个蓝刺猬，神锋也飞速飘移，冲向波浪草。
小苍耳衬着月光，看清了那猛禽：一只鹰在空中高速冲向波浪草。
就在这时，小苍耳本能地将枝条挡在鹰面前……
“拍！”只听一声巨响，小苍耳立刻感到一阵钻心的疼痛：她的枝条被打断了。
小苍耳痛苦地眯着眼睛。这时，又是一声巨响。
毁了！小苍耳想，波浪草被抓住了！

（六）

小苍耳又一次绝望了：波浪草已死，没有朋友了。
刚想完，她就昏昏睡去，没有再想想，有了她那一挡，波浪草倒底还能不能成活。
第二天一大清早，麻烦就自动找上门了：三只毒虫正在向她爬来。没有了波浪草，小苍耳心想，就用自己的刺来防御。
毒虫越来越接近小苍耳了。小苍耳感觉自己的每一根刺都在颤抖，然后慢慢变软，变脆……
毒虫已经爬到小苍耳跟前了。他们一口咬住小苍耳的刺，将她向前拉。
小苍耳觉得她的根在一点点变凉，恐惧也随之袭来。她认为自己要死了……

（七）

这时，三张大网扑向蓝影，如同三张血盆大口。不料，蓝影飞速躲闪，大网全部扑空。突然，蓝影所在的位置出现一阵“铁棒雨”，幸好蓝影闪得快，没有被铁棒砸中。
蓝影不见了。
小苍耳知道，那是波浪草。他没死。

（八）

又一个夜幕降临了。
这是一个有星星有月亮的夜晚。残月如钩，一片惨白，刺杀着小苍耳对波浪草的企盼，刺杀着波浪草光明的前景。
鸟以飞为天，小苍耳想，波浪草如果不会飞，早被那些粉皮怪杀害了。
星星亮得刺眼，像一颗颗钻石缀满天空。
钻石下，有一只体态娇小的鸟在飞翔，星星让他更耀眼，更闪亮，像一只……归西的小鸟？不管三七二十一，小苍耳认定，是波浪草归来了。可波浪草的体形并不娇小呀！小苍耳想。
波浪草飞到了她身前。
星光月光被少许乌云掩盖，小苍耳看清了波浪草的面孔：头上戴着一片枯叶，身体褐黄，翅膀小但硬实。
这哪里是波浪草啊，小苍耳想，这是……是娇娇草！娇娇草回来了！她没死！

（九）

在和娇娇草高兴了一通后，小苍耳和她冷静下来。小苍耳用叶尖点了点一片土，娇娇草便心领神会，用嘴尖挖出了黄毛，毛上还沾着发黑的干血块。
娇娇草一看黄毛，便明白小苍耳的用意，笑呵呵地看着小苍耳，将黄毛叼到小苍耳鼻子前。
小苍耳用力一嗅，一股鹰味出现在她脑海里。
小苍耳明白了。在以前，娇娇草在上空盘旋，受到太阳光的照射，毛色变黄，因此，她误以为娇娇草的毛是黄的。后来，那一簇黄毛其实是鹰的毛，鲜血也是鹰的血。波浪草以为那毛是同类的，于是叼了起来……
“碰！”突然的一声巨响吓醒了小苍耳。她恐惧地想：粉皮怪来了！娇娇草，快逃吧！

（十）

波浪草在拼命狂飞，蓝色的毛若隐若现，在月光下忽明忽暗。小苍耳看见波浪草身后有一张大网，正在向他扑来。那网啊，多么邪恶，是一只魔鬼的大手，意图送波浪草归西！
完全不知不觉，十颗枪子已经射中波浪草的双翅。顿时，波浪草身上鲜血狂涌。然后他还在不停加速，于是，出现了不可避免的一幕：波浪草突然撞在地上，然后死了，在血泊中死了。
小苍耳已经昏死过去。

  【责任编辑： 李甲】